第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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绛阁里镇日里乌烟瘴气,胆大的太监们就敢当着她的面,聚众围赌,压根不拿她一个正五品的才人当根葱。一日三餐,送上她桌上的也就剩点馊菜冷饭。问起来,只说御膳房那里要给云妃做翻新的糕点,没空做绛阁这边的伙食。
云皇垂下眼睑,冷酷地掩住眸底弥漫的冰雪,他用指尖勾起她低垂的螓首,薄唇缓缓逼近费妍的红唇。
这不是摆明问的废话。
十五岁的小费妍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,她不再是被父母恨铁不成钢,却依然捧在掌心的幼|女,更远离了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,没了老师的谆谆教导,也没了同学似真似假的“肺炎”玩笑。
说到最后,他的嗓音竟带了些许沙哑,费妍听了禁不住心跳加快。
从外面看去,长身玉立的阮惜暮背对着她,正立桌前,在书桌前坐着的,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,仅见得一个侧面,却是线条流利而柔和,倾国倾城的容颜。
她心有戚戚地吞下糕点,晶亮亮的黑眸无声地控诉着。
只因为高高在上的那一人,对她厌倦了,对她厌恶了,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变的遥远起来,人与人之间哪怕是再亲热的关系,也会生疏冷漠起来。
那些曾经在她开来,无比寻常的幕幕,或喜或怒,或悲或嗔,在这华丽而冷漠的宫里,一时竟显得如此温暖,弥足珍贵。
从秋红闯进书房的一瞬,他就清楚的知道阮惜暮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所为何人。
“本王最器重的,一直是你,不要让本王失望。”
“今儿个的事,本王只当没发生。”
“小姐,您怎么醒了……”
云皇一声轻笑,仿佛是逗弄着一只小鼠的猫,从容不迫,眼底的寒意却如淬冰锋,冷厉噬骨。
他压抑着怒气,寒侧侧的句子从牙根一字字蹦出。
阮惜暮只觉心中一个咯噔,当下错身挡在秋红身前。
费妍忍了三天,终于忍不住爆发了。
阮惜暮不悦地沉下脸,语气肃穆,“王上若真觉着为难,也就罢了,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。恕臣尚有要事,先行告退。”
侧了侧脑袋,青铜镶花镜里倒影出一张圆圆的小脸,五官略显稚嫩,脸颊尚带着婴儿肥,粉粉|嫩嫩的模样,虽不美艳,也称的上清秀讨喜。
将军府中的丫鬟递来湿巾,这样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了也有许多时日,秋红依然无法容忍他人插手自己的私事。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,却忘不了那个抱着她嚎啕大哭的少女——二小姐夏侯绛。
杜子腾捂住被砸的右眼,气的面色发黑,咬牙切齿地怒吼:“夏侯绛,你吃了熊心豹子胆,这沧原,也就只有你了!”
小妮子慌慌忙忙爬了起来,抹了把脸,讶然看着眼前如狼般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年轻男子,心里泛出了不好的预感。
小妮子缓慢地伸手,稳稳抓住芙蓉糕,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嘴里塞去,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着。
“就你那臭牌,还美的你了!”
她悄悄伸出小手,踌躇不定,当初被嬷嬷抓住偷吃的后果,让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瑟缩。
秋红天天听着,禁不住寒颤,她求过阮惜暮数次,想进宫继续伺候她家二小姐,可都被阮惜暮不由分说拒绝了。
“砰!”
“砰——”
他放下茶盏,唇角勾出一分笑意,“今晚的月色不错,本王也该回去了。”
旁边的太监若不是害怕云皇发怒,差点没破功大笑出声。
“吃东西?难道你没吃饱吗?”
从下午到晚上,似乎仅一瞬的时间。
“唔,是啊……”
“阮惜暮,不,将军呢?”
她慌忙抢过他手心喂来的芙蓉糕,拼命咀嚼,努力把一张小脸吃成圆圆的一团。
小妮子下意识侧了脑袋,避过他抚来的指尖,心里窜上了股毛毛的感觉。
“少年红粉共风流,锦帐春宵恋不休。”
听到这句,费妍恍然大悟,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皇,连带着唇角也咂摸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。
“你一天只吃两个馒头,试一试能不能吃饱!”
杜子腾轻柔吐字,莞尔一笑,从容不迫地轻啜一口清茶,阮惜暮身后陡地一僵,一种无从可察的寒意从心底泛出。
“这茶不错,色泽清淡浮绿,看来甚好。”
屋里,只有婕妤夏侯绛坐在高高的太师椅,小妮子翘着脚晃啊晃,仿佛丝毫不知自己危险的处境,嘴角眼眸依然流露出浓浓的笑意。
“有的吃就不错了,可不是王上慈悲,若是摊上别人,早拖出去砍了,主子您就知足吧。”
“王上。”
小丫头“噌”地一下跃了起来,手脚利落地把自己头上那些累赘的凤凰金步摇、琉璃萃玉环纷纷摘下,丢到一边,然后大模大样地溜达到桌前。
她心里忽然一阵激动,慌忙间竟推开大门,整个人扑跪在地,一个响头磕去,“王上,让奴婢,让奴婢进宫伺候二小姐吧。”
第二次就是现下,杜子腾一语双关,谈笑间点破天机,狠狠将了阮惜暮一军。
粗暴的太监一把推开她,象征性地问了声:“还吃不吃,不吃这桌的东西都撤了吧。”然后大手一扫,不管是残羹还是冷炙,纷纷扫落在地。
他身上气势突增,周围空气陡然一紧。
这厢,冷冷清清。
“呵呵,长夜漫漫,晚上,本王将一点一点地为你答疑解惑。”
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,好一阵沉默。
恶霸如果都像云皇一样,生成这么副俊秀淡雅的模样,恐怕不需要威逼利诱,直接勾一勾小指,前仆后继的良家少女就倒贴上来了。
茶香袅袅,薄薄的水雾后,他美丽的狭眸闪烁着算计的精光。
门外一片寂静,依然没有动静。
开口一试,阮惜暮果然失了原有的镇定,他当下了然于胸。
可是,可是他居然说自己胖。
宫女们一个个轻纱薄衫,粉脸泛着桃红,一双双灵巧的小手穿梭如织,悉心为迷迷糊糊的小费妍焚香沐浴,点染粉颊,换上锦织霞衣。
“得了,惜暮也别绕这些弯子了。这替人求情的事儿,做一次也就罢了,三番两次的做下去,小心你连要守护的人,也无法守护。”
半夜,秋红猛地一个寒颤,从睡梦中惊醒。
火光跳动下,他的脸没了日间的严厉与威迫,线条流利而柔和,宛如二十四桥明月夜,那轻骑白衣的纤秀少年,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魅惑。
不过短短瞬间,早已将两人算计个透。
“二小姐?”
费妍年龄小,性子散漫,原本就被这群刁奴欺负着,见她不受宠,众人更是没了顾忌。
费妍继续一呆,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古怪起来。
就听见屋里一声重响,大门刷地打开了,面色阴沉无比的云皇摔门而出。
杜子腾被她这种眼神看的奇怪,正欲发怒,某个毫无危机意识的小丫头禁不住捶地大笑起来,杜子腾的脸,猛地沉了下来。
说到急时,那陡然降下的空气,足可把秋红逼的禁不住浑身发抖。
费妍一愣,抬头目光古怪地看着他。
刁钻的宫女眼角一斜,似笑非笑的一句吐槽,费妍哑然。
这情景,要多搞笑,有多搞笑。
“芙蓉糕……汤圆丸子……番瓜团子……”
云皇的心情看来极好,他缓缓逼近,明黄色绣龙腾飞的外衫也被他缓缓褪下,火红色花烛摇曳着彤彤光焰。
“什么夏侯绛无辜,看着夏侯文老将军的面上,休要为难她。惜暮真当本王愚不知世事吗?镇北将军阮惜暮何时讲过情面,这情面二字,若是由其他人来说,本王或许会信,由你口中道出,那便是天大笑话。”
秋红终于明白房里的那人是谁了,他是云皇。
此时,门外的宫女们笑着、闹着,“哗啦哗啦——”地一阵阵洗牌声。
“你们快点了,这局我可是胡定了。”
他们知道云皇将不再会容忍她,于是所有的不满全部爆发在她的身上,成为了刁奴欺主的一桩桩恶状。
后宫里的女子,无一不以那人为天、为神,那么卓绝的人物,本就是如她般小小才人可望不可及的那弯皎白明月,清冷而又遥远,哪怕只是近着,都是说不出的欢喜。
阮惜暮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遭,第一次是夏侯绛未曾进宫。
又一个重物落地声,比刚才的梳子掷在地面,发出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。被丢在地上的苹果几下滚动,落在桌角边角处。
小妮子哀怨地瞅着杜子腾,又瞅见他身后连宫女都美艳妖娆,她闭起眼睛,忽然绝望了。
那少女的确生得秀美清雅,然而,后宫的美人他见多了,早就厌了、倦了。若是惜暮喜欢,他倒也乐观其见,但前提是不可触碰到他的软肋。
“夏侯绛,你在干什么?”
比思想更快的是行为。
好多好吃的呀!
“微臣明白。”
“王上!”
“臣也知人不独亲其亲,人不独子其子……”
阮惜暮拱手拜送,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,挺秀的背影孤拔而清冷,一如此时月。阮惜暮一时哑然,心里涌上了浅浅悲伤。
“王上喜欢,微臣立刻嘱咐奴才们送进宫去。刚才微臣的话……”
杜子腾面对着那双晶亮的眼眸,艰难地转过头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云皇狭眸掠过阮惜暮的脸,又滑向窗外,月色如洗,皎白中散落清冷冷的光华,笼地窗外黑土白石,都流动着一层水银般的光芒。
二小姐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,这个时候,正是二小姐需要她的时候,她绝不能懦弱地躲在将军府上,任二小姐被后宫的争权夺利所吞噬。
哪个男人能容得这样的羞辱,更何况是云皇。
“传什么膳,通通给本王撤了!”
费妍坐在饭桌前,皱着眉,犹豫着把那根炒的焦黑的青菜往嘴里送,只一口,她立刻吐了出来。
“吃东西啊。”
她掩唇,偷笑在心。
吓坏了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,一个个打着寒颤,就怕云皇的怒意波及到自己身上。
“传膳。”
她是被刻意孤立隔绝的人,这后宫中所有的喧闹和热络似乎都与她无关。
如果是在从前,费妍拼死也要争取自己的利益。
云皇的眉陡然皱紧了,杀意骤现。然而,当秋红抬起脸,他看见那么张秀美的容貌时,风流如云皇,嘴角竟勾出一分玩味的笑意。
洁净如初,清亮透彻。
“这菜都已经馊了,你们让我怎么吃?”
可是这次,小费妍倒是半点也不害怕了。
“别以为看在夏侯将军的面子,本王会一而再,再而三地容忍你。”
声音怒意勃然,门外候命的众人冷不丁一个寒颤,心有戚戚。
“恭送王上。”
“……八筒——主子呐,那天可是奴婢亲耳听着王上说您胖啊。这么胖了,就少吃点吧。哎,你干嘛,趁我不注意还偷牌不成!”
不远处,太监们手里摇着大大小小的色子,小小一方地儿,就听着买大买小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费妍呆呆看着他,终于知道了“秀色可餐”这四字的含义。
“慢些,没人和你抢……到晚上,还有你累的……”
“夏侯绛。”
近来,坊间的流言此起彼伏。
“让开让开,别挡这儿碍事!”
哎,不管了。
自那日侍寝之后,仿佛整个天下都颠了个儿,原来尚挂着张笑脸,虚与委蛇的,全部都恶脸相迎。原本是刁奴欺主的,越发没了顾忌。
“慢着——她,留下来。”
可是,从中午一直到现在,她什么都没有吃。
“乒乒乓乓”一阵碗碟破碎传入耳底,她跌落在地,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些人。
“小小个婕妤,你和谁借的胆子,竟然忤逆本王。”
大伙儿都说夏侯府的二小姐,这次啊,顶撞了龙颜,看上去不过是连贬三级,从婕妤降成了才人,没掉脑袋,没进冷宫,可不是天大的运气。然而后宫是什么地儿,那可是吃人不吞骨头的地儿。
可她却生生将他拒之门外。
“惜暮,恁多朝臣中,最懂本王的就是你了。如你所说,何必为了个无关痛痒的小丫头,扫了本王的兴致。”
两枚红纱笼小巧玲珑,各悬边角,淡淡晕出一层层柔和的暖光。
他暧昧的轻嗓湮没在低沉的笑声里,是一种成年男子在心爱的少女面前,那种压抑而饱含欲望的声音,小费妍冷不丁一个机灵,只觉颈上汗毛刷刷炸起。
门外,太监尖细的一嗓打断了屋里冷凝的气氛,也打断了云皇飙飞的怒焰。
云皇一声令下,阮惜暮的脸登时黑了起来。
撞见她不解的目光,杜子腾轻描淡写带过话题。
到最后,她已缩成了一团,可怜兮兮地躲在一边,不敢靠近天人般挺秀俊美的年轻男子。什么饱啊饿啊的,通通丢到九霄云外。
杜子腾狭眸微挑,修长的指尖弹开她脸颊沾上的糕点沫子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,“放心,本王并非是刻薄的主儿。今儿个,由你侍寝,又怎会让你连饭都吃不饱。”
可是现在,出于一种动物的直觉,她只觉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泛出。
小妮子探了探小脑袋,如初出洞穴的小老鼠般,骨碌碌地转动了乌黑的眼眸,大门紧闭,雪白的床幔层层叠叠地随风轻拂,周围没有动静。
他怒意难消,话音冷然。某人中气十足地一声答到,眼角粲然的笑意让云皇原本炽烈的怒意禁不住飙上最高点。
忽地,云皇上前两步,一把掐住小费妍的脖子,冰冷的声音从牙根一字字蹦出,敛着说不尽的决绝与愤恨。
她只觉那侧容些许熟悉,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地方见过,只觉微微疑惑。
“有!”
他以绝美的异域公主那米拉为贡品,作为交换,抵住了白玉城陡起的流言,让云皇终于点头同意夏侯绛进宫。
书房里好一阵沉默,丝丝危险的气氛在不觉中逼散而出。
就连屋外候命的宫女们,也察觉到里面的氛围,有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感。
她们笑闹成一团,只当费妍是空气,几圈走下来,身前早就堆积了小山般的筹码。
可这是在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时空,后宫的尔虞我诈,势力虚伪,全是她所不了解,也永远不想了解的……她的眼泪,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,却倔强地捏紧了椅下的坐垫,强忍着泪水。
刚入宫时,他们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,表尽衷心,到头来,欺负她的也正是这么一群人。
阮惜暮只一眼,就明白了。
“我又不是兔子,我要吃肉!”
显然,小命比较重要。
华美精致的屋子里,小费妍纠着双手,眼观鼻、鼻观心。
“我,我累什么?”
眼前明明是那么俊秀的一张脸,即便是放在现代,那也是天王巨星的架势,走到哪里都会惹来少女们的一阵尖叫。
那些糕点,朱红、翠绿、鹅黄、绛紫、雪白、玫瑰……恁多的颜色,嫩生生的,鲜艳欲滴,单只是看着,就让人蠢蠢欲动,垂涎三尺。
小妮子来不及多想,一个拳头狠狠挥上云皇那张俊俏的脸蛋。
“我,我自己来就好了。”
不知从哪儿,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倏地扬起。
他越是这样温柔缠绵的语气,费妍就越骇然。
只听一声闷响,杜子腾吃痛惊呼,仿佛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这样对他,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,好半天一言不发,但周围的空气蓦地降低数分。
皇城内,镇北将军府。
将军府的书房在西南偏院处,那儿环境幽僻,鸟啼清脆,寻常仅三两个丫鬟小厮整理杂物,外人不得入内。
不会吧,她很胖吗?
小妮子没心没肺地点了点脑袋,嘴角咧上了耳根。
语毕,他不着声色地挡住杜子腾的目光,拉起秋红,转身就朝门外而去。
就在他的唇,即将压上她的时——
房里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——
所有人都说,绛阁的主子,这么一辈子就算是完了,甭指望王上会再看她一眼了。
“啪嗒!”
“咚!——咚!”
“很好笑吗?”
费妍忽然泛上一阵冷意,冰冰凉凉,从脚尖一直蔓延到心底。
吃饭皇帝大,小妮子大胆地伸手,一把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芙蓉糕上。
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妮子,环佩卸尽,一只贼溜溜的小手已经摸上了桌面的某个糕点,正一边懊悔,一边疑惑地抬起头,往自己瞅来。
胖成这样?
次日,绛婕妤冲撞圣颜,贬为才人的消息迅速在后宫传来了。
纵然如此,大家也有志一同地抿嘴,压抑笑意,心里揣测着以云皇的脾气,怕是绛主子这次必然会被打入冷宫。
与此同时,随着拉长尖嗓的一声“王上驾到”,紧闭的大门“咯吱”一声訇然大开。
这一刻,费妍不知怎的,居然出现幻觉,似乎有嫣红的玫瑰在他身后此起彼伏地绽放,不知不觉散发出淡淡幽香,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。
这些日子,绛阁的奴才们一个个哭丧着脸,看向费妍的目光里有愤恨、有同情、但更多的是自怨自艾,更有甚者,连包裹都打好了,就等着树倒猕猴散,大伙儿各奔前程。
她戒备地抬起乌溜溜的眼眸,连嘴里的糕点都忘记吃了。
侍寝也不用这么折腾人吧,她肚子可是叫嚣着要吃东西呵。
青灯如豆,剪窗烛影,微微摇曳。
她的手心沁出了冷汗,一路小跑,匆忙赶到书房。
杜子腾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梢。
小妮子满意地咧开小嘴,笑容粲然,手脚蠢蠢欲动。
当椅子忽然倒地,发出一阵撼地的声响,门外依然没什么动静时,费妍同学心里最后的一点顾忌也随之烟消云散。
怕是……到头来,稍有那么几人一唆使,奴才在使几个绊子,就算是贵族的子女,一条小命也难保啊。
桂公公说,这些东西看着好看,其实和门外那红纱笼、屋里的华纹饰采一般,都只是装点,王上若是没来,可是万万碰不得的。
“微臣逾越了,还望王上息怒。绛二小姐的事儿,微臣定不多管。”
他无法解释自己心中莫名泛起的心疼,只是冷冷讥讽道:“本王后宫三千佳丽,一个个身轻似燕,婀娜如柳,你胖成这样,倒也好意思说。”
他语气淡漠,小太监得令,立刻捏着冷汗出了绛阁,指挥着人去张罗饭菜。
“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小姑娘,王上何必与她为难。就算……看在夏侯老将军的面子上,微臣恳请王上不要再为难她了。”
秋红这一觉醒来,心里有说不出的骇然,仿佛是被人生生掷在了冰窖里,从头到脚,泛上的是寒意,窒息的感觉汹涌袭来。
远远地,听着一快一慢的更声,连连三次。正是月上柳梢,落更时分,宫女们这才满意地合拢红门,纷纷退散到两侧。
如果放在原来,费妍一定会激动的快要窒息。
他猛地站起,粗暴地退开怀中的小人。费妍原本迷迷糊糊靠在她怀里,这时没了借力,当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,砰地一声跌了个灰头土脸。
门口围着一圈宫女,正在打马吊,离费妍最近的那个宫女,掷了手中的牌,一边分出了些许精力,吊着眼角,恶劣地嘲讽着,一边聚精会神地注意着牌友们的小动作。分身二用,利索的紧。
反观杜子腾,他心底无端一紧,随之而来的,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熊熊怒火。
费妍吃东西的动作刷地僵住了,她嘴里含着满满,再次感觉到头顶上一阵接一阵的闪电雷鸣。
“承蒙圣宠,那么就看在微臣的面上,放了夏侯绛吧。”
“夏侯绛,你的花招倒是不少。不想侍寝,哼,都到这一步了,容不得你想是不想。你是本王的人,本王想怎么着,就怎么着,你想如何?你又能如何?”
“王上,膳食到了。”
这对白,稍稍一改,可不就是现成版的调戏民女。
不管是这陌生丫鬟也好,镇北将军也好,他杜子腾决定的事,任何人都不可周转。
唔,只是稍微吃一点,应该没有关系吧。
胖……
他暴怒大吼,门外一阵慌乱响动,太监宫女们哪见过云皇发那么大的火,稍有胆小的吓的屁滚尿流,胆大的也禁不住面色发白。
这一回,这一回无论如何,她不会再退缩。
杜子腾一声轻笑。
“将军……将军现在应该还在书房里吧……小姐,小姐您到哪儿去啊?你不能去书房啊,将军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……”
她想起某年某月,看到的某一部电影里,恶霸地主强抢良家少女的一幕。
门开了,眼前的一幕,让所有的太监宫女,包括连云皇都愣住了。